無憂居

十八、神亦是人

職業賽季第二十九輪，興欣客場對陣藍雨，以微分之差落敗。

同一時間，微草和輪回繼續收割式的瘋狂掠分法，穩定的勝局讓他們穩坐排行榜前三的位置。第四到第十名卻是競爭激烈，不少戰隊在更新後，都有了新的戰略打法，各種創新層出不窮，叫人驚奇不已，也給對手造成不小的混亂與壓力。

賽後的記者招待會上，出席的人有方銳、喬一帆和安文逸。興欣連續兩場失利自然被准備看好戲的記者給提了出來。

“請問興欣是否無法適應這一次更新帶來的變革，以致於影響了戰隊成績？”

方銳嘆道，“哎，你這麼問，叫排在興欣後面的戰隊情何以堪？”

“……”記者一時間無言，頓了頓後再接再勵，“下一場就要對上輪回了，不知道葉神身為興欣的戰術指導，是否已經想好該怎麼面對這強敵？”

“雖然他人不在，不過我估計他會這麼說。”方銳頓了頓，換上葉修極其欠扁又理所當然的語氣，“當然是使出任何手段打敗他們！我們追求的只有一個，那就是冠軍！”

對於方銳的豪言壯語，周澤楷被問及時只“哦”了一聲作為回應。

而藍雨這裡，正副隊長都齊齊缺席讓記者不由納悶，進而朝盧瀚文提問。盧瀚文只用一句你們真要找少天前輩來回答問題嗎，便成功地讓眾人改了話題。

某間茶館包間內，葉修看著記者招待會上盧瀚文的回復樂得拍桌，直誇有前途。

“當然有前途，以後戰隊還得靠他呢。”黃少天得意。

“哎喲？你和手殘不行了？”葉修詫異。

“葉修你妹！你才不行了老子還能打好幾年！”黃少天回了一句。

“呵呵。競技場見真章啊。”

喻文州笑了笑，“也該讓小盧慢慢學習獨自面對媒體了。”頓了頓，他又說，“會這麼做的也不止葉神你一人吶。”

電視正巧轉播到微草戰隊的賽後記者招待會，當年怯生生的高英傑如今面對媒體時沉穩了不少。

葉修聞言，嘆了口氣。是啊，一如當年王傑希能為了微草的未來，在新秀賽上一手策劃自己的落敗，藍雨的正副隊長，也正在慢慢轉移身上的擔子。

看樣子，似乎也逐漸奏效了，就不知道他們興欣，能否在這一屆聯賽成功蛻變成長？

職業聯賽有條不紊地進行，月歷也悄悄地被翻過一頁。

與輪回的比賽，興欣再次落敗，連敗三場讓他們的名次掉到第八。

“興欣的治療什麼時候換掉啊？這短板還能不能救了……”

“沒了葉修的興欣果然不行！葉修退役後的興欣表現不如以往啊！”

“葉修不是興欣戰術指導嗎？不來救一下興欣？”

“我看他也不行了吧？年紀擺在那，現在估計也就只能在網游內蹦跶。”

網絡上嘲笑、奚落、陰陽怪氣的言論與日俱增。

對此，刷著論壇和微博的陳果氣得差點摔了滑鼠，“這都是什麼鬼話！小安進步很多了好嗎？！方銳和沐沐還是神級選手好嗎？！”

抱怨歸抱怨，無可否認，她心裡確實有些焦急。

葉修見狀安慰了一句，“淡定淡定，隨他們說去。再給一帆他們幾個一些時間適應，他們會叫你驚艷。”

“真的嗎？”陳果問。

“當然。”葉修點頭，“方銳和沐橙的發揮都相當穩定，唐柔也沒什麼大問題，包子的跳脫一向非人力能掌控，所以……重點還是在安文逸、莫凡、羅輯還有一帆他們幾個身上。老關那兒銀裝的開發也進行得差不多了，到時候使出來絕對把所有人都嚇一跳！”

“剩下八輪，來得及？”

葉修笑了，“為什麼來不及？一帆他們也不是臨時抱佛腳，這兩年多的訓練目標只有一個。”頓了頓，他朝訓練室吼了一聲，“加油啊！目標——冠軍！”

“哦哦哦！冠軍！”訓練室內幾個小年輕吼道。

“沒錯！！冠軍！！”網游公會部門的人也嚷了一聲。

“我去！葉修你就別給我增加壓力了！”現任隊長方銳哀叫，一旁的喬一帆也苦笑了一下。

看到方銳等人更加刻苦練習的樣子，陳果笑了笑，當了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，跟著吼一句，“冠軍！”然後每天變著法子弄來營養豐富的食物犒賞全員。

日子悠悠晃晃又過了幾天。四月五日清明節，葉修、蘇沐橙和陳果三人照慣例掃墓去。這一回，蘇沐橙買了一束唐菖蒲，紅黃白三色，非常鮮艷。

“還真是力求創新啊。”葉修感嘆。

“是啊！”蘇沐橙點頭，然後竹筒倒豆子似的將近一年的事都給說了一遍，還包括了葉修的追人事跡，最後不忘補上一句，葉修還沒告白。

“這叫戰術，明白不？”

“明白明白，先靠近，再有實質接觸，最後才告白嘛！電視劇都這麼演的。”蘇沐橙點頭，接著問，“那你現在進行到哪一步？”

“抱了一下。”

“欸？”蘇沐橙豎起拇指，“不錯啊！能進行接下來的階段了！你准備什麼時候告白？”

“我生日那天怎麼樣？”

蘇沐橙想了想，點頭，“挺好。成功率略高！”

“我也這麼覺得，他那性格，大概不好拒絕。”葉修跟著點頭。

陳果找來的時候正巧聽見這麼一句。不過葉修那語氣，叫人無法辨認他到底是認真的還是在開玩笑。

“這麼說也沒錯，他看起來很好說話的樣子……話說，你有藍河的照片的吧？給哥哥看一眼？”蘇沐橙說著，還真的從葉修身上摸出了手機，“能看的吧？”

“看吧看吧。”葉修無奈道，“不過就別給你哥看了，讓他撓心抓肝的，急死他！”

蘇沐橙想像了一下那畫面，樂了，“你這是在報復他當初不給你看記錄勝敗的小本子吧？”說著滑了一下手機，還真翻出了一張睡顏照，接著嫻熟地點了幾下，將照片設置成手機桌面。

葉修笑了笑，沒回話。

回到興欣網吧的時候，一切如常，該訓練的訓練，該搶BOSS的繼續搶BOSS。傍晚時分，伍晨來了一趟，提醒別忘了等等和藍溪閣的約好了要交易材料。

上一次與藍雨談好的材料交易，雙方約定先交易大部份材料，剩余的小部份則在接下來的日子裡慢慢交換。

興欣這裡當初便說好由葉修負責接下來的交易事宜，而藍溪閣方面，春易老提議由藍河負責，雙方約定好在神之領域的邊陲小城交易。

葉修將君莫笑的賬號卡遞給陳果，讓她時間快到的時候幫忙把君莫笑傳送到約定的小城，然後隨找來的關榕飛去了技術部一趟。

陳果比約定時間還要早到那小城，四處亂晃了一下再回去，就見那一處站著的……是春易老？

“咦？怎麼是你？”陳果問。

在約定地點等了一陣的春易老聽見一把女聲，而周圍只有君莫笑一人，不由得往四周望了望，像是在尋找說話的是誰。

“說你呢……”陳果自報了名姓，接著道，“怎麼是你過來了？藍河呢？”

“哦，他相親去了，今天請假。”

“相親？！”

陳果忍不住叫了出來，陡然提高的嗓音引起全訓練室的人關注，敲擊鍵盤與鼠標的聲音都猛地一頓。片刻後，她像是想到什麼，猛地抬頭往門口方向看了看，沒見到葉修讓她頓時間松了口氣。

誰知下一秒，她頭上戴著的耳麥就被人取下。

“我來吧。”

陳果呆呆地看著不知何時就站在她身後、此刻正將耳麥戴上的葉修，張嘴欲言又止，腦內頗為自欺欺人地來回loop著同一句——他聽見沒？！

葉修接手後沒繼續稍早前的話題，有條不紊地與春易老完成了交易，神色如常。

“那個……”

陳果開了話頭卻不知道該怎麼往下接，訓練室內的人雖然都信得過，但他們不知道葉修的心思啊，她剛才吼了那麼一嗓子，這會兒全都一臉不解地看著她！

“哎！BOSS刷新了！”這時候，蘇沐橙突然指著電腦屏幕叫道。

“哪個？”葉修問。

“80級野圖BOSS流氓頭頭德瑞爾！”蘇沐橙回答。

“哎喲？流氓頭頭？真囂張！”包子叫道。

“包子，你的死對頭來了，快拿起板磚，和我一起去拍扁他！”葉修笑說，“還有誰訓練完了，一起去。”

葉修一招呼，隨即好些人響應。

陳果看向蘇沐橙，就見後者朝她微微一笑，再搖搖頭，緊跟著和葉修搶BOSS去了。

陳果支著下巴愣神許久。

天色已暗，訓練室內昏黃的燈光與小儲物間選的是同一款，暖暖的，不晃眼。陳果聽著耳邊一群人得意的叫囂，目光從擺放著獎杯與獎狀的櫥櫃游移，最後落在葉修身上，後者搶贏了BOSS，這會兒大概是累了，站起身伸了個懶腰。

原來這人也會累的想法自陳果的腦中一閃而過，她支著下巴的姿勢不變，卻是微微垂眼，移開了視線。

對葉修無條件的信任，外加他一副總勝利在握的姿勢，容易讓人忘了葉修活了三十年，其實也並非事事一帆風順。

大多數人看到的，是他榮耀之神的名頭、四冠的輝煌戰績、無人能及的三十七連勝。各種榮耀加身的風光，以致於大家都忽略了，褪去那一層光環，他其實也就是個身體素質一般的普通人，會累，會煩惱，會失望……也會遇到挫折。

“果果？”這時候，蘇沐橙突然叫了她一聲。

陳果回過神，就見包子等人正相約去吃晚餐兼宵夜，訓練室裡的人三三兩兩散了。

“發什麼呆？走了！”葉修說著。

陳果哦了一聲，跟著離開訓練室。葉修順手將燈關上，黑暗頓時將訓練室，連同玻璃櫃內的榮耀給一並吞沒。

“……葉修，怎麼辦啊？”陳果追上葉修和蘇沐橙，沒頭沒腦問了一句。

“放心。勝敗乃兵家常事，下一輪我們會贏的。”葉修安慰，“所以你也不用一直擔心，皺著一張臉了。”

“我說的不是這個！！”陳果怒了一下。這人明明知道她在問什麼！

葉修無奈一笑，“我說，你可是戰隊的老板啊。在關心我一人的事之前，首要該關心的是戰隊吧？”

陳果沒回答，再叫了一聲葉修的名字。

想起千年空城野圖BOSS的故事，那無盡等待換來一世空寂寥落的結局，陳果頓覺鼻子酸澀。

她想說，要不就別等了，卻是怎麼也開不了口。